欧洲绿色转型道阻且长

  [中国石油新闻中心2021-11-02]
  10月26日，欧盟能源部长在卢森堡举行特别会议，就能源价格上涨问题交换意见，并讨论成员国和欧盟的应对措施。近期欧洲能源价格持续攀升，天然气价格与电价齐飞，对经济和社会产生外溢影响。本轮能源紧张局势既是欧洲能源供求关系在短期内变化的结果，也反映了欧洲近年来推进低碳化、绿色化能源转型并非一帆风顺……
  今年夏天以来，欧洲能源价格呈现明显上升走势。电价方面，欧洲多国在8月以来不断刷新历史纪录，德国批发电价超过100欧元/兆瓦时，甚至突破2008年的历史高点。西班牙电价在9月初就已飙升至175欧元/兆瓦时，成为欧洲电价最高的国家。意大利、法国、波兰等国电价均出现不少涨幅。天然气方面也出现类似情况，今年10月，欧洲天然气报价从年初的20欧元/兆瓦时上升到75欧元/兆瓦时，达到去年同期水平的6倍以上。
  全球主流舆论大多以“能源危机”形容当前欧洲面临的处境。欧盟及各成员国也高度关注能源价格对经济和社会的外溢影响。欧盟委员会罕见地就应对能源价格问题提出了一揽子政策框架，“能源保供应、稳价格”也成为10月22日欧盟例行峰会上的重要议题。
  欧洲能源价格飙升的背后，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供需不平衡是最根本的推动力。欧洲经济经过2020年疫情冲击后，在2021年迎来了一波明显的复苏。欧盟上半年GDP总计增长2%，制造业、服务业活动大幅反弹，能源需求上升。
  与此同时，欧洲近两年极端天气频繁出现，使得供暖和制冷对能源的需求显著上升。而全球经济的复苏也带动油气、煤炭等化石能源在欧洲以外地区供不应求，使得化石能源主要依赖进口的欧洲首当其冲受到正面冲击。
  在需求增长的同时，欧盟在能源供应方面也遇到挑战。电力需求的骤然增长以及电力占最终能源消费比重的持续上升，使过去数年不断推进低碳转型的欧洲电力体系面临考验。而可再生能源电力产能比重的提升，又给电力供应带来更多不确定性。在此背景下，欧洲的电力缺口需要天然气发电及煤电来填补。10月，欧洲ARA三港动力煤价格进一步突破前期高位，同比涨逾260%;荷兰TTF现货价格较今年一季度上涨约440%，能源供应紧张态势由此凸显。
  其次，欧盟碳排放交易价格持续攀升也是造成本轮能源价格上升的重要原因。近年来，欧盟能源转型进程和碳排放交易改革持续推进。特别是2014~2020年的第三期改革，进一步压缩市场投放配额，减少向能源密集企业提供免费配额，意在推动碳价格和供需关系的再平衡。在上述因素推动下，欧盟碳排放交易价格不断上涨，2021年8月底更是突破60欧元/吨历史大关。同时，欧盟在《欧洲绿色协定》框架下持续提升和巩固气候目标，2021年7月提出“适应55”这一面向2030年减排目标的政策框架，未来还将进一步调整市场供给，将碳排放交易扩展至更多行业，这也为碳价预期上涨提供了巨大动力。
  在碳价上升的背景下，天然气发电和煤电成本持续攀升，并通过电价上涨向消费者转嫁。英国《金融时报》分析认为，预期冬季用能需求进一步旺盛，将推动油、气、煤消费持续提振，还将与碳价形成联动的“螺旋上升”关系。
  由此看来，虽然欧盟近年来的能源转型进程整体在稳步推进且略有成效，但其能源体系和市场对于可再生能源产能的消化能力仍须验证，在此过程中也暴露出欧盟能源转型的一部分问题。
  首先，欧盟风光发电与整个能源系统的衔接仍然存在缺陷。在能源结构中扩大可再生能源比重是一个整体性、系统性的变革，不仅要关注可再生能源产能的扩大，更要理顺价格机制、调峰能力、电力输送等一系列问题。而上述领域的改革和建设往往滞后于可再生能源发展本身，这就会在市场层面带来衍生问题。此次电价飙升背后，暴露欧盟清洁能源调控能力不足的弊端。电网升级改造、传输容量扩建以及储能等均明显跟不上清洁能源的扩张步伐。与此同时，欧洲各国可再生能源电价拍卖制度等改革也滞后于可再生能源的发展。这也是在风光发电开发运营成本持续降低的同时，欧盟特别是德国、丹麦等可再生能源发展领先国家电价普遍居高不下的深层原因。
  其次，欧盟不断将可再生能源转型的驱动力从政治意愿转向经济逻辑，但经济逻辑往往导致了能源转型中出现偏离政策制定者本意的结果。近年来，欧盟推动碳排放交易改革的用意之一，就是让化石能源负担起碳排放的“负外部效应”成本，从而缓解可再生能源的经济成本劣势。然而，煤电在碳价节节攀升的情况下发电成本仍低于天然气发电，在电力需求扩张的背景下反而得到喘息的空间，对相对更清洁的天然气发电形成“挤出效应”。
  而在德国等国的“弃煤”进程中，煤电“退役”招投标原计划通过政府补贴来鼓励发电运营商提前关停煤电设施，却由于其竞标规则使二氧化碳排放相对较低的煤电厂能够获得更高补偿，反而导致能效水平较高的新建煤电厂被优先淘汰，而排放量更高的老旧煤电设施则得以保存。
  欧盟的能源价格飙升不仅仅是能源行业本身的挑战，更有可能造成广泛的社会影响。能源价格长期以来是欧洲国家通胀率的重要影响因素。过去几年油气价格低迷曾经给欧盟民众带来“购买力红利”，而今年以来能源价格则与供应链短缺一并成为欧洲通胀率飙升的推手之一。2021年8月，欧元区通胀率已高至3%，达到十年来的历史高位，为民众带来的影响不言而喻。巴黎政治学院能源教授蒂埃里·布罗斯认为，能源转型不应以增加国民生活压力为前提，高电价正在将欧洲拉入“能源贫困”。在民生压力下，西班牙政府暂时下调能源税，副首相里贝拉甚至呼吁暂缓将欧盟排放交易体系扩大到运输等行业。
  未来，如何在疫情背景下寻求能源转型、能源安全以及负担能力等多方面的平衡，将成为欧盟推进绿色转型和经济复苏必须纳入考量的重要议题。
  （作者董一凡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