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品油消费达峰之后炼化企业如何破局突围？

  [中国石油新闻中心 2025-03-10]
  编者按：能源是今年全国两会的热点话题之一。多位代表委员围绕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建言献策。而与新能源汽车的“火热”相反，传统燃油车发展却“遇冷”。2024年，国内汽柴油需求步入下行通道，成品油市场供大于求，“油电反转”速度远超预期。如今，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加深，供需失衡引发的连锁反应已传导至炼化企业。守住传统阵地的同时，“求变”成为炼化企业应对严峻市场形势的共同选择。为深入探寻炼化行业的未来发展，本报特别推出本版内容，敬请关注。
  油问油答    话题聚焦
  成品油需求萎缩，根据《2024年国内外油气行业发展报告》，2024年国内成品油消费为3.9亿吨，同比下降2.4%；新能源汽车渗透率突破50%大关，新能源汽车和LNG重卡的替代不断加速……油市风雨中，“成品油消费达峰”的转型浪潮已扑面而来。
  成品油市场的变化与炼化行业的发展息息相关。本报特邀5位全国人大代表，围绕炼化企业面临的新形势、未来的转型方向等内容展开讨论，回答读者关心的问题。
  受邀代表
  金彦江 吉林石化公司执行董事、党委书记
  吴 凯 大连石化公司执行董事、党委书记
  周 健 广东石化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
  李贵合 蓝海新材料（通州湾）有限责任公司执行董事、党委书记、总经理
  邢通达 大庆石化公司乙烯二部值班长
  问题一：达峰提前到来，汽柴油供需矛盾突出，这让炼化企业面临什么样的行业新形势、新趋势？
  金彦江：“十四五”以来，能源市场格局深刻调整，炼化行业多元化市场竞争格局已经形成。电动革命远超预期，全国新能源汽车渗透率在2024年7月突破50%大关。柴油受LNG替代影响，整体供需矛盾、结构性矛盾日益凸显。加之国内化工市场需求低迷，炼化企业经营压力向全产业链蔓延。尽管行业挑战重重，但我国能源需求总量在今后较长一段时间仍将维持增长态势。远期化工产品需求增长空间较大，新兴领域的快速发展也将持续拉动新材料消费的增长。
  吴凯：东北是我国的老工业基地，石化产业是支柱产业。目前，中国石油在辽宁共有7家炼化企业，炼油生产能力接近6000万吨/年，占中国石油年加工量的1/4以上。但目前辽宁省的炼化产业结构矛盾是“油大化小”问题非常突出，炼油的规模都很大，但是化工的规模都比较小。我们大部分油品的市场在华南、华东地区，以及国外，这需要增加大量的物流成本。现在成品油市场产能过剩，整个汽柴油消费量在逐年下降，电车替代、LNG替代都在加速，炼化企业尤其是燃料型企业转型升级势在必行，以应对能源消费结构的大变革。
  周健：近年来，我国炼化行业规模性增长迅速，超过美国位居世界第一。大型炼化一体化项目快速发展，集中度不断提高，部分大型炼化一体化企业能力达到国际先进水平。我国成品油消费量未来进入快速下降通道，预计到2030年下降到2.84亿吨，比2023年的3.69亿吨下降23%。随着美欧在新能源上支持力度减弱，成品油需求下降趋势放缓；发展中国家人均能源消费低，经济增长快，电动替代方面存在电力不足以及基础设施不完善等制约，成品油需求将不断增长。未来一段时期内，我国炼化行业将面临极为严峻的转型挑战，尤其是成品油市场将经历根本性变革。若仅依赖国内市场，很可能产生“内卷式”竞争，产能无法高效利用，影响炼化行业整体效益。
  问题二：炼化业务转型升级该“向哪转”，又该如何向产业链中高端迈进？
  吴凯：转的核心是抓未来产品的市场。集团公司已为炼化业务明确了“炼化生精材”的发展路径。当前，世界各国在高端制造业、战略性新兴产业等领域竞争激烈。化工新材料产业作为这些领域的支撑基础，必须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在产业升级上全面提速，坚定不移向中高端迈进，不断增强产业链安全与稳定。在能源转型加快背景下，我们必须抓住黄金窗口，在先进技术研发、产品市场开拓等方面加大力度，加快建成若干世界一流企业，打造一批特色产品和产品巨人，建设世界级现代化化工新材料产业集群，并推动产业集群与东北发展需求深度对接，塑造合作共赢的有机体。
  金彦江：面对新形势，我们将积极应变，一方面，加快调整产业结构，确保年内炼油化工转型升级项目全面建成中交，项目投产后“减油增化、减油增特”效果明显。另一方面，持续优化产品结构。充分发挥炼化一体化优势，坚持“宜烯则烯、宜芳则芳、宜油则油”，优化炼油产品结构，动态调控柴汽比和汽柴油产量，进一步提高炼油高效产品比例，增产优质化工原料。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灵活组织下游化工装置生产，增产增销高附加值产品，持续提高化工新材料产量。未来，我们将紧跟行业趋势，扎实抓好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融合，加快炼化业务向“炼化生精材”产业链中高端转型，推动延链补链强链，不断探索新的发展路径，提高核心竞争力。
  李贵合：传统的炼化企业成品油收率大概为60%至70%，而现代化的炼化一体化企业成品油收率只有35%至40%。当前，随着新能源汽车、LNG重卡对成品油替代的不断加速，传统炼厂必须要转型，也就是从传统的炼油化工向“炼化生精材”转型。那么，我们应该怎么转？只有向精细化工和高端新材料领域转型，延伸产业链和提高附加值，才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下一步，要千方百计推动传统石化产业升级，把重质油变成轻质化工原料，让化工装置“吃饱吃好”。同时，还要进一步增加科研投入强度，加大研发力度。近年来，中国石油成立了上海新材料研究院、日本新材料研究院等科研院所，就是要加快构建研发创新平台，更好地支撑引领新材料事业高质量发展。我们要积极研发新工艺、新产品，力争实现高端化、差异化和精细化发展。
  问题三：面对国内竞争日益激烈的成品油市场，应采取哪些措施优化市场环境？
  周健：鉴于未来的市场环境和国内炼化行业现状，希望能优化并调整现行的成品油出口配额措施，依托先进炼化能力建设若干个成品油贸易基地，做大成品油出口规模，优先选择能耗低、污染排放表现优异的企业分配配额。这不仅可以化解国内产能过剩矛盾，在促进就业、增加税收和发展经济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也能在能源贸易通道受阻等紧急情况下，将双循环下大规模的原油进口和成品油出口能力全面转化为国内保供力量，提升在极端条件下的能源保供能力。
  邢通达：近年来，国家开展的成品油专项整治行动起到了较好的市场净化作用。在当前竞争加剧的市场环境中，希望进一步加强成品油专项整治，强化对成品油全链条的监管。（金文琦?许琳迪采访）
  石油锐评：变中求进炼化要有新作为
  2024年以来，国内汽柴油需求下行，新能源车、LNG重卡替代加速，成品油消费提前达峰，市场迎来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一变化对炼化企业造成不小冲击，严峻形势面前，炼化企业必须积极作为，充分认识到向“炼化生精材”转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努力开创“以进应变”的新局面。
  若想实现逆“市”突围，在优化调整产品结构上求“进”成为当务之急。汽柴油消费虽呈下降趋势，但化工产品存在结构性不足，尤其是高端、特种化工产品等仍依赖进口。炼化企业要根据市场需求动态调控柴汽比，加快“减油增化”“减油增特”步伐，让生产与市场同频共振。一方面，确保大宗基本化学品稳定供应，扩大航煤、润滑油等高端特色产品生产规模。另一方面，可从锂电池隔膜、针状焦、溶聚丁苯橡胶等新能源汽车相关产业中发掘自身优势，在新兴产业中找寻发展空间。
  科技创新是立足市场的核心驱动力，对于炼化企业而言同样如此。炼化企业投身化工新材料研发，不仅能开辟新的业务增长点，摆脱对传统汽柴油产品的依赖，还能助力我国在高端制造业、生物医药等新兴产业领域实现突破。下一步，炼化企业要进一步在推进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和加快培育新质生产力上求“进”，扛起科技创新主体责任，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瓶颈，构建“产学研用”创新联合体，提高新材料研发与市场需求的契合度，力争将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持续下大力气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在供大于求、竞争日益激烈的成品油市场中也尤为重要。在不规范的市场秩序下，一些企业可能通过偷逃税费等方式降低成本，或是为追求高额利润而销售不符合国家标准的油品。为避免恶性竞争行为，政府和企业在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上要有“进”。政府要加强监管整治，依法依规严厉打击各类涉税违法行为，让执法既不“越位”又不“缺位”。企业要树立正确的竞争观念，坚守合规经营、诚信纳税，并通过提升自身核心竞争力赢得市场份额和消费者信赖。只要各方齐心协力，采取有效措施，定能推动我国成品油市场健康发展。
  拐点已至，炼化企业高质量发展步入爬坡过坎、深度调整的攻坚阶段。炼化企业唯有正视市场变化，抓住市场机遇，不断探索新的发展路径，方能在变局中找到新的立足之地，赢得生机，赢得未来。（金文琦）
  延伸阅读    政策部署》》》
  成品油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基础性和战略性资源，与国民经济运行和人民生产生活密切相关。为进一步健全成品油流通管理体系，推动成品油流通高质量发展，国务院办公厅日前印发《关于推动成品油流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从完善制度、转型发展等维度提出21条具体举措，明确完善成品油流通管理制度，健全成品油流通监管机制。
  以下为条例节选
  四、促进成品油流通现代化发展
  （十四）优化零售网点布局。科学编制成品油零售体系发展规划，统筹城乡发展，集约利用土地，合理布局加油站网点。有序规划城区、公路沿线加油站建设，鼓励大型骨干企业将零售体系向农村及偏远地区进一步延伸，满足城乡居民用油需求。
  （十五）提升网点服务水平。加快转变成品油流通发展方式，以保障市场供应为重点，加强重点地区、重点领域、重点加油站（点）供应能力建设，完善成品油应急保供措施，确保重要节点以及重大活动期间油品供应稳定，各地可结合实际建立健全相应的管理规定。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支持加油站因站制宜设立便利店，推出便民洗车、汽配维修及保养等服务。
  （十六）支持农村加油点升级改造。落实农村加油站建设支持政策，鼓励符合条件的农村加油点改造升级为加油站，保障农村地区生产生活用油需求。引导农村加油站（点）结合农村消费特点，合理拓展非油品业务，全面提升服务“三农”能力，助力乡村振兴。
  （十七）促进成品油零售企业连锁经营发展。推动成品油零售企业向专业化、垂直化的连锁品牌企业发展，鼓励中小型加油站（点）通过依法托管经营、租赁经营、合资合作等方式，实现统一采购、统一配送、统一管理，提升品牌化、连锁化水平。结合企业年度检查，对运营管理规范、设备设施齐全、经营状况及信用良好的成品油批发、仓储和零售企业相关信息进行公示，支持优质企业做大做强，促进规模化、规范化发展。
  （十八）加快绿色低碳转型发展。做好成品油流通领域油气回收治理和加油站地下水污染防治等工作。支持成品油经营企业研发应用新技术、新设备，提升安全、环保和资源利用水平。推进成品油质量升级和清洁替代能源发展，研究制定生物柴油等国家鼓励应用且已出台国家强制性标准的绿色清洁燃料的流通管理政策，助力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现代能源体系。进一步规范生物燃料乙醇和车用乙醇汽油市场秩序。
  两会代表委员相关观点》》》
  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石化安庆分公司代表、安庆石油化工总厂党委书记?刘晓华：
  完善市场机制，规范市场行为。建立石化化工产品过剩产能预警清单；规范行业内企业经营行为，打击不正当竞争，维护良好的市场环境；推动石化化工产业向高端化、绿色化、智能化转型。
  加大政策支持，激发转型升级和原始创新动力。建议由政府设立专项资金，支持石化化工行业高端材料、精细化工品和绿色工艺研发，进一步加大“三首一补”（首台套重大技术装备、首批次新材料、首版次软件示范应用奖补和综合保费补贴）支持力度，对重大科技创新成果率先产业化企业给予财税等政策支持，引导企业主动向“专精特新”路径发展。
  全国人大代表、隆基绿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钟宝申:
  建议应该以原创技术为核心，大力支持“产业链主”和“生态圈主”发展，发挥核心企业的引领作用。以原创技术为核心，实施“链主”“圈主”培育计划，大力支持产业核心企业与全球知名高校、权威研发机构和团队、产业链上下游形成高效的协同创新生态机制，编制关键技术图谱和产业链图谱，形成更多引领行业发展的底层技术和原创技术，围绕重点企业打造创新产业集群，形成协同创新、优势互补的发展格局，提升产业链条整体竞争力。
  专家观点》》》
  信达证券能源首席分析师?左前明：
  政策在提升成品油市场规范化水平的同时，必然伴随着企业的淘汰整合。
  炼化行业面临市场和政策双重压力，低毛利甚至亏损的企业受到极大冲击，中小炼厂的淘汰是必然趋势。缺少稳定原料供应，尤其是原油进口配额较少、产品结构单一、高能耗、高排放、有安全隐患的老旧炼厂淘汰风险更大。
  捷诚能源控股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闫建涛：
  虽然规模不是炼厂竞争力的唯一指标，甚至有些中小规模炼厂在生产经营方面更具灵活性，但是炼厂规模越大，装置复杂性系数越高，意味着具有更灵活的原料选择性、更强大的加工能力和更精细的工艺流程，当原油采购成本较低时，效益相对越高。
  中国单纯销售油品的加油站数量肯定会快速下降，而兼具销售天然气、充电、加氢和非油品销售的综合服务站点数量还会增加。在符合新的政策标准情况下，农村、偏远地区的加油站可借助土地优势，提供更多元的服务，从而提高效益。一些土地资源较紧张的加油站，即使目前油品销售较好，如果不能加强非油销售业务，长期前景堪忧。
  中国石油大学（北京）教授?孙仁金：
  虽然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产销增长很快，但从市场存量来看，汽油车仍处于绝对主导地位。
  尽管不同区域的市场可能有差异，但从全国总体来看，目前汽油车的保有量还是占到了汽车总保有量的90%左右。这份意见的核心就在于引导企业遵纪守法地稳定开展成品油经营，推动成品油流通高质量发展。意见的重点监管对象是参与成品油经营的企业，包括炼厂、批发仓储企业、分销零售企业等。以前各地对于成品油流通监管差异较大。这份意见的出台，相当于给地方政府提供了指导，让省级政府在监管时有据可依。
  来源：《国际石油经济》、《财经》、新华财经 （张书凝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