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油田高质量发展调查（上）

  [中国石油新闻中心2024-06-18]
  大河之北、雄安之侧，是“华北”！
  华北油田是我国石油工业史上最后一个以传统会战形式开发建设的老油田，实现了当年勘探、当年开发、当年建设、当年收回国家投资“四个当年”，创造了当代石油工业史上前所未有的建设速度。
  时光荏苒，随着东部老油田相继进入递减周期，华北油田以其“逆龄生长”的姿态，再次受到众人瞩目。储量持续增长，近年累计新增控制储量2亿吨以上；原油处于上产态势，2023年原油增量占中国石油国内原油增量的1/3以上；2023年盈利30多亿元，实现从亏损到持续盈利的逆袭。
  老油田，不老；小油田，不小。
  华丽转身的背后，凝结着华北油田怎样的生存智慧、发展哲学？近期，记者赴华北油田实地调研，寻求答案。
  艰难之处有华北，百折不挠兴华北
  着眼新探区，穿“旧鞋”走新路，运用潜山理论破解久攻不克难题；立足老探区，巧用逆向思维，以“否定之否定”持续创新，柳暗花明又一村
  阴山脚下、黄河“几”字弯上。2017年盛夏，华北石油人来到乌兰布和沙漠腹地，在这里拉开了勘探序幕。
  作为一个勘探开发近50年的老油田，自2000年以来，华北油田就进入了“小数点”勘探阶段——资源丰度低，勘探目标小，圈闭发现难度大，储量增长日趋困难。数据显示，冀中探区石油资源丰度最高的饶阳凹陷储量仅为渤海湾盆地其他富油凹陷储量的1/4至1/2。
  艰难之际，恰逢股份公司推行内部矿权流转，华北石油人成功获得河套盆地部分探矿权，开始向新的勘探领域进军。
  当地的大规模勘探始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数十年来的多轮次勘探均未获得工业性突破，这一区域也成为国内勘探领域难啃的“硬骨头”。
  首先走进乌兰布和沙漠的是华北油田的科研技术人才、管理骨干。在几乎遍布碎石、凹凸不平的“搓板路”上，汽车行驶得颠簸不堪；沙尘暴一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空气中弥漫着沙尘的味道。
  队伍中，几位女同志格外引人注目，现任华北油田勘探开发研究院河套及外围地质研究所所长的刘静也在其中。在勘探领域默默耕耘了20年后，她主动请缨前往巴彦新区“开疆拓土”。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说：“勘探是龙头，承载着华北油田全体员工、家属的希望，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华北石油人不畏艰难，矢志寻求新突破。他们北上内蒙古、西赴长庆，往返于生产一线踏勘、交流；他们盯着密密麻麻的地震剖面、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断层、一张张构造图，几十次、几百次地分析，一遍一遍地反复推敲论证；他们夜以继日，不厌其烦地查阅兄弟企业留下的老井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早期钻井油气显示中看到的“油苗”令人激动万分。更令他们欣喜的是，综合分析当时的地质和物探成果后发现，这里的地下构造正是潜山构造。
  潜山构造像是桂林山水的地下溶洞。潜山上方沉积的地层像“包子皮”，把潜山内部充填的原油“馅”包起来，形成丰富的油藏资源。作为全国首个确立古潜山“新生古储”理论的油田，华北油田曾因此实现10年稳产超千万吨，成为继大庆油田、胜利油田后全国第三大油田，并连续保持10年之久。
  “我们太熟悉潜山了，看到潜山就两眼放光。”现在说起此事，勘探事业部副经理王少春还难掩激动的心情。华北石油人以对断陷盆地勘探特有的敏感性和理论自信大胆判断——“油苗”可能已经成藏，并借此推断要从“埋藏深的斜坡区”转向“埋藏浅的边缘区”，优选吉兰泰潜山及其围斜的断裂构造带“开刀”。
  第一口验证井定位在变质岩潜山段，设计深度为700余米，与曾有“油苗”显示的HZK1井地面距离不足1公里，地下高度仅差几十米。钻至目的层后，原油喷涌而出。
  穿“旧鞋”走新路。在前人摸索了数十年求而不得的河套盆地，华北石油人运用“迁移式”创新，以潜山构造理论认识它、解读它、发现它，顿时豁然开朗。在7个月内，先后打成3口工业油流井，打破了河套盆地40余年找油未果的沉寂。
  同样的方法，在随后的“南进东扩”勘探之路上却遭遇挫折。
  “临河坳陷北部兴隆构造带的地下油藏是碎屑岩，与吉兰泰构造带下的砂岩相比，勘探对象已然发生改变。”勘探事业部经理史原鹏表示，潜山油气勘探经验显然不再适用于此，必须及时转变思路。
  “我们经常吵架。”勘探事业部副经理蔡军说。遇到难题，勘探人员总是临时召开技术讨论会。会上，没有年龄、职级之分，只有不同意见的激烈碰撞，声音一大就像在“吵架”。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夜以继日的分析、多少次激烈的“争吵”，华北石油人终于找到了开启地下宝藏的钥匙。2020年下半年，风险探井临华1X井和重点探井兴华1井均获高产工业油流。以此为突破，华北油田在2021年、2022年连续上交探明石油地质储量超亿吨，开创了华北油田在深层碎屑岩领域年度上交探明石油地质储量超亿吨的历史先河。
  短短四五年时间，华北石油人在久攻不克的新区新盆地，以找油思路的接连创新成就了中国石油高效勘探的经典范例。而在老探区，他们也在不断创造新奇迹。
  今年3月21日晚8时，华北油田勘探开发研究院冀中中部地质研究所里，还有近1/3的人在加班，记者轻轻敲开门，看到的是一张张略显疲惫却透着兴奋的脸庞。
  在勘探开发了几十年的冀中老区，华北石油人聚焦洼槽区又跳出洼槽区，不断创新着，不断突破着。
  油气一般聚集在正向高点，找油藏就像到高处“摘果子”。洼槽区是生油区，是树根，不长甜果，这是以往的经验。但高处有油，低处就一定没油吗？以此追问，华北石油人发现了反向洼槽区与正向构造带资源量互为消长的“互补性”特征，由此提出断陷“洼槽聚油”新理论，通过由高到低的思路转变，探井成功率不断提高。
  保定凹陷清苑构造带则不同。在低处洼槽找油的惯性思维，让这里的探井一度越打越深，钻至4000多米却仍然所获寥寥。
  当时正是疫情吃紧时，冀中中部地质研究所保定凹陷项目组成员轮流在办公室和一线值守，一守就是几个月。“即时通”联系群成为沟通的“阵地”。“井打到啥程度了？”“现场的情况发一下。”无论遇到地质问题，还是有新进展，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实况报道”。若有突发情况，即使半夜也总有人“秒回”。
  低处有油了，高处就一定没油吗？深层不见油，浅层就一定没油吗？华北石油人立足资源潜力分析，针对构造区划分不清、油源认识不清等制约因素逐项开展攻关，优选清苑构造带浅层作为突破口，再次实现由低到高、由深至浅的勘探思路转变。设计井深仅2000多米的高77井一举获得突破，摘掉了保定凹陷40多年未有规模发现的贫油“帽子”。
  老探区要有新思路。“一高一低、一深一浅”这一充满着哲学韵味的逆向思维，成为创新的最好例证。华北石油人以“否定之否定”的持续创新、一代又一代的接力创新，支撑老油田扭转勘探困境，实现发展突围。
  三级地质储量连续3年保持2亿吨规模增长，在集团公司油气田企业中居于领先地位；原油产量近6年始终处于上产态势，为守牢国内原油2亿吨红线作出积极贡献。
  艰难的地方有华北，久攻不克的地方有华北。这就是华北油田留给大家的深刻印象。
  产量“换字头”，效益也要跟着“换字头”
  从亏损到盈利，“效益至上”观念重塑生产经营关系，“先算后干、边干边算、不算不干”推动效益跟着产量“换字头”；从精细到精准，“穷人过穷日子”习惯融入企业基因，“人人关注效益”助力企业家底“越攒越厚”
  光明1井，一口凝聚了华北油田勘探系统诸多心血的探井，正在进入最后的设计阶段。这口6000多米的探井，投资从2亿元压缩到1.65亿元，后又继续压缩到1.5亿元，设计方案最终获得通过。
  “但我们没按那个执行。”蔡军说。他们又相继组织了3个会议，核心内容就一个，研究如何在保证安全环保的前提下，进一步降低钻井成本。为此，他们将90钻机换为80钻机，打算以先悬挂再回接的方式钻井；面对要用2套泥浆体系以应对不同要求的难题，他们正谋求和国内相关院校合作开展科研，力争只用1套泥浆体系，再省3000万元。蔡军说：“最终目标是降到1亿元。”
  一口探井的设计方案，折射出华北油田的发展理念，也揭示了企业走出困境、迈向效益发展的必然。
  油市震荡起伏。刚刚过去的一年，在结算油价同比大幅下降16.8%的情况下，华北油田利润却逆市增长50%。一降一升两个数字，对比鲜明。
  作为上游企业，华北油田一度身陷亏损泥潭，2016年最多时亏损了30多亿元。2020年，集团公司开始大力倡导效益发展，当年，华北油田亏损仍高达13亿元。
  “一切围绕效益转”的理念，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扎根在华北油田，引领企业走出低谷期。华北油田实现一年扭亏、两年持续增盈，2023年盈利达30多亿元，进入A级企业前列，企业发展面貌得以扭转，当前正驶向效益持续、稳健增长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径。
  424万吨、442万吨、470万吨……产量主动了，效益就更加主动了。相比过去一切围绕产量转，甚至不惜代价增产稳产的“唯产量论”发展观，华北油田当前的稳产上产在效益的维度上有了新内涵。勘探上，代表当前油价下剩余经济可采储量指标的SEC储量替换率连续3年大于1，在集团公司内部少见；开发上，桶油成本近2年累计下降近10%，开发效益得到有效提升。
  最新公布的股份公司采油厂年度排名中，巴彦油田在108个采油厂中脱颖而出，综合排名蝉联第一。特别是成本效益类指标继续攀升，达到89.6分，成绩耀眼。这个成立不到5年的油田，以低成本快速勘探开发模式，成为华北油田效益发展的典范。
  华北油田是精细管理的诞生地。“就是穷人过穷日子。”华北石油人这样解读。多年来，一代代华北石油人精打细算，将经验化为管理理念，上升为企业精神。近年来，一根效益指挥棒，让精细管理有了更明确的方向，也将精细管理推向了新的高度。
  王四联合站的进站处，赫然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的“中国石油精细管理示范场站”异常醒目。
  指着白色的大型污水罐，王四联合站站长刘雪涛说：“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收集浮在最上层的油，进行回收再利用。”这还不够，为了省电，他们按“尖峰谷平”调整收油时间。这是华北油田大力实施年度生产成本压降工程的一个缩影。凭着这样上上下下一点点抠、一点点省的劲头，这2年来，全油田每年光电费就省下1亿元。
  “精细已经不够形容了，我们得精准。”冀中中部地质研究所二级专家李晓燕说。徒弟陈柯童解释，以前的工作是分到“段”就可以，现在得精准到“砂层”。以东三段主力油层为例，150米的厚度要分成3个油组，每个油组又分4到5个砂层组，一个砂层组又分1到3个小砂层，一个砂层往往只有几米——精益至上的理念让华北油田的高效勘探、效益开发有了扎扎实实的落点。
  效益，也在重塑着华北油田的生产经营关系、业务财务关系，让原来看似不相干的部门融为一体，同向发力。
  3月18日，一场“财务3张报表”学习分享会在华北油田办公大楼如期进行。分享人是时任财务资产部经理的杨静。刚刚分享结束，她就收到了公司勘探开发研究院院长李志军的来电。李志军说：“你这次分享我特别感兴趣，我都没有想过储量会对成本有这样的影响。”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是，在这次分享中，杨静用了一半时间阐述她专业以外的知识——储量，讲国内三级储量、讲SEC储量，“效益都是从油里来的，不知道储量哪能行。”杨静说。
  原来是业务不管钱、财务不管业务，现在则要“双管双控”，一体化深度融合。今年，华北油田拨付给开发部6亿元的措施费。开发部在给各厂下工作量的同时下资金预算，相当于财务和业务双重管理、双重控制、双重考核，将财务目标和业务目标指向同一个方向；同时又通过全领域贯通、全过程协同、全方位评价的财务管理，将重点指标延伸细化到业务末梢。有人感慨：“我们一直在实践、一直在磨合，越做越感觉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越融合越感觉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融合。”
  快人快语的李晓燕毫不避讳地说：“以前让我们考虑效益的事儿，我会说我们是研究院，别让我们弄那个。现在呢，我会说我们是企业，要挣钱！”
  观念的转变驱动行为的转变。从机关到基层、从勘探到开发、从主业到辅业，人人重视效益、人人贡献效益，成为华北石油人新的行动指南。过去是“探井没有空井”的勘探理念，如今是“从效益的角度看，空了就是空了”，因此要不断提高勘探成功率；过去是开发油藏，现在成了经营油藏；过去是先干再算，现在是先算后干、边干边算、不算不干。效益二字，深深植入华北油田数万名干部员工的脑海里，落实在日常行动中。
  产量换字头，效益也要跟着换字头。财务部人员充满底气：“我们非常有信心，因为‘心往一处想’的时候就没有困难了。”
  今年比去年好，明年比今年还要好
  时隔近40年，新“千万吨”目标的内涵已发生质的变化，从“产量”到“当量”，发展空间更大、品质更优。当下，华北石油人迎来了最好的发展时期，正以一体化的管理模式凝聚起万众之力，推动“一张蓝图绘到底”
  河北省任丘市辛中驿镇南马辛庄村东头，任四井静静矗立在翠绿的大地上。作为第一口日产千吨的油井，任四井见证了华北油田“十年稳产千万吨”的辉煌，也见证着它“建设千万吨当量综合能源公司”的豪情壮志。
  近年来，在渤海湾盆地众多老油田中，随着油气资源自然递减，大多数油田致力于稳产，而华北油田“稳”中更有“进”，连续两年产量换字头，一跃成为东部屈指可数的上产老油田。
  “华北油田开启了全面建设世界一流现代化能源企业的新征程，现在是华北油田近年来发展最好的时期。”这不是某个人的观点，而是华北石油人的共识。
  殷实的油气资源是最大的底气。盘一盘华北油田的家底，可以发现——冀中河间等多个富油洼槽已取得勘探突破，仅二连巴音都兰北洼槽2023年上交的控制储量就突破了千万吨。
  “国际石油公司追求SEC储量，就是保持储量替换率大于1，即年度新增经济可采储量大于年度产油量。这个比值越大，油田储量接替能力越强，发展前景就越被看好。”发展计划部经理张军凯说，“华北油田SEC储量替换率连续3年大于1，未来发展可期。”
  时隔近40年，“千万吨”的内涵早已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可以从华北油田“6131”能源布局中窥见一角：推动原油产量达到600万吨、常规天然气产量达到10亿立方米、煤层气产量达到30亿立方米、新能源折合原油当量100万吨。这意味着油田未来发展空间更大、品质更优。
  在国家级新区雄安，错落有致、秩序井然的新城天际线风光尽收眼底。华北油田的中油新能源有限公司就落户于此。
  在缺乏地热矿权先发优势的情况下，华北油田凭借在河北深耕多年的技术优势和勘探经验，以成立合资公司的方式与中国雄安集团智慧能源有限公司达成合作，共同开发雄安地区中深层地热资源。
  从内蒙古草原上崛起的二连油田阿尔善“绿电小镇”到西北大漠中伫立的巴彦原油转运站光伏、光热区……多样化的综合能源发展打造出华北油田油气主营业务之外的“第二曲线”。以煤层气业务为例，华北油田正在布局的“一主三辅”煤层气开发目标，完成后其产量相当于一个中等油田规模。
  有了资源，怎么干才能转化成产量？借华北石油人常说的一句话：“说‘不行’很简单，把‘不行’干成‘行’才是真本事。”怎么干？一家人，一条心，一起干。具体落实下来，就是充分运用一体化模式。
  今年5月，正是农忙时节，在保定大庄镇草桥村外，一片金黄的麦田中的一棵树格外显眼。100多米外，红黄相间的高77井与这棵树“隔田相望”。
  起初，高77井的位置就定在这棵树下。考虑到地处农田，四周祖坟多，老乡出让地块意愿低，采油一厂相关人员及时反馈情况，勘探人员立即调整方案，重新选定井位。
  “这要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勘探定完井位就走人了，哪管后面钻井的事。”采油一厂副厂长王帅东感慨道。
  巴彦开发分公司地质研究中心副主任李佶晔在采访中形象地描述：“华北油田现在的勘探开发人员就像医院的全科医生，在内部就实现资源共享，病人看病再也不用每个科室挨个跑了。”实施勘探开发一体化后，部门隔阂被打破，各个队伍都编入一个项目团队，责任落实到人，推动项目按时落地。
  勘探开发一体化，地质工程一体化，科研院所多专业多学科一体化，业务财务一体化……这一工作模式如同一种企业文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贯穿到每项业务的末梢，成为华北油田人的工作常态。在与外部单位的合作中也可见一体化模式的力量。华北油田在开展新时期“石油会战”期间，还与渤海钻探等单位内外合作、高效协同。
  在勘探开发研究院冀中中部地质研究所采访时，记者发现一个有趣的细节：这里的员工总习惯性地称自己的工作单位为“一体化所”，而不是“地质所”“研究所”。有员工说：“我们私下都叫‘一体化所’，这样的所院里还有5个，分别服务于5个大项目，正所谓‘一张蓝图绘到底’嘛！”
  华北油田正处于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关键时期。全体干部员工、家属勇于担当、齐心协力，朝着心中的夙愿不断奋斗，让理想逐渐成为现实。
  技术专家说：“新目标非常务实、符合实际。敢提出这个目标，说明华北油田看得准，也有能力让它落地。”
  基层员工说：“今年比去年好，明年比今年还要好。大家都这么想，能干不好吗？一定会越来越好！”
  老员工说：“在职的时候不一定能赶上，但一定能亲眼看到这个目标实现。”
  前方，无所畏；征途，在脚下。华北石油人，永远在路上……